基础教育阶段，目前还大多实行班级授课模式。学生被请出课堂的现象屡见不鲜。那么老师是否有权把学生请出课堂？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可是中国大陆的教育法规从没有将类似的教育问题做出明确规定，因此导致了师生矛盾无章可循，甚至酿成许多悲剧。

　　大陆的教育法规基本都是无可操作性的门面。不但于学校教育无多大裨益，甚至还常常成为学校教育的巨大障碍。日前，国家颁布了基础教育的惩戒规章，赋予从事中小学教育的老师以惩戒权。一时间，业内同仁兴奋异常。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规章不过是给老师们挖的一个新的陷阱而已。因为这种规章对于惩戒的规定过于笼统，责任界定过于模糊。而对规章具有解释权的各级教育行政部门，在整个教育体制的惯性作用下，极少维护广大教师的合法权益。对于师生纠纷，基本都是迎合舆论，牺牲广大教师的正当权益息事宁人。所以业界同仁们，千万不要以为自己有了上方宝剑，擅用惩戒权。

　　刚刚过去的民航总医院的杀医案，尽管大家义愤填膺，可是仍然都还是小心翼翼中规中矩地随声附和，不敢逾矩。教育亦如此，没人敢触及问题的深刻根源，只好柿子拣软的捏，拿广大教师作牺牲品，息事宁人。其实学校与医院一样，医生与教师往往都做不了多大主儿，尽管医疗行业与教育行业的问题都罄竹难书，可是仍有相当多良心未泯的医生与教师，面对严峻的局面，承受着良心的煎熬。

　　医疗余不懂，但祝愿那些良心未泯的医者，生活、事业平安顺遂。这里仅与业界同仁们谈谈“停课惩戒学生问题”的职业风险与利弊。开篇余就已经明确，将学生请出课堂，是课堂教学特殊情况下的一种必要手段。可就是有许多家长甚至新闻记者出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常常搬出这个法哪个规，打着维护被停课孩子的合法权益的旗号向学校与老师发难。大多数情况下，学校是不会维护老师正当权益的，压力下老师们大多被作为牺牲品。因为那些高屋建瓴的教育法规，可以被权力随意解释。没人听你老师如何辩解。所以惩戒是门大学问。

　　没有惩戒的教育，是存在严重缺陷的教育。没有惩戒，从事基础教育的广大教师，也是难以端稳这个饭碗的。文末将附上笔者关于惩戒教育的点滴实践感受，希望能够助广大同仁规避职业风险。此文只谈“停课惩戒学生问题”。

　　罚学生停课的风险：

　　中小学生，尤其是初中一年与小学阶段的孩子，大都属于无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学生，罚这类孩子停课，脱离老师（法律上的临时监护人）的监护，如果孩子们出现什么意外，老师是要承担难以推卸的责任的。如果实在遇到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行为导致课堂教学无法正常进行，应该将其交付班主任老师或委托其他（她）带到办公室，等候解决。不能轻易地将孩子撵出课堂。哪怕理由再正当，出了事也脱不了责任。

　　初中二年级以上与高中阶段的学生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的孩子，应该对自己的某些与年龄相适应的行为承担责任，可是哪些是“与年龄相适应的行为”老师说了不算，自然出了事也仍然脱不了责任。如果这个年龄段的学生行为导致课堂教学难以正常进行，轻易赶出教室风险也是难以估量的。况且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个人情况相对复杂，简单地请出教室，可能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

　　初中二三年级的学生，被请出教室，生理因素（自控力）决定，他（她）们是不会老实地在教室外按老师的要求去做的。尤其是男孩子，如果此时孩子逃离学校，或在校园内出现意外（发生冲突），良心上讲，老师也是有无法推卸的责任的。

　　高中阶段，孩子的自尊心（面子）致使他(她)们，较难接受被赶出课堂的处罚。强行往教室外撵，可能导致师生直接冲突。这种情况下，声明老师停止授课原因，往往比把学生赶出教室更有利于解决问题。虽然哪个站讲台的老师都不敢讲能够解决所有课堂上出现的问题，不敢保证不需要把导致课上不下去的孩子请出课堂，可这实在不是一种较理想的处置方式。倘若实在需要，那也要给被请出教室的孩子找个台阶下。比如，××同学你是不是遇到难心事了？到教室外静静心，调谐调谐？或者说“老师觉得你有必要到教室外静静心调谐调谐！”。

　　但这种做法，平时要通过给孩子们讲“时事”的方式让学生们懂得老师的用意。比如通过“时事”给高中生讲心理年龄与生理年龄问题：

　　【最近网上有个视频，一个高中生在课堂上兴奋异常，导致老师上不下去课，老师想将这位同学请出教室，可是又顾及这个同学的面子，于是对这个同学说，××同学你一定是想起什么兴奋事难以自控了，老师觉得你有必要到教室外调谐调谐。调谐好，敲敲门再回来。记得敲门哟，老师心脏不好，你突然回来，把老师吓出病来，没人给你班上课，学校非找你算账不可！

　　其实，老师是通过这种方式，给××同学一个台阶下，可是这个同学根本没有领会老师的善意，继续在课堂上兴奋地干扰左右同学，影响全班同学正常上课。最后老师只好停止讲课，通过学校把这位同学请出教室，并立即请来家长。

　　那个老师当着家长的面告诉这位同学，每个人都有特殊情况。课堂上发生难以自控的情况，导致全班同学无法正常上课，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开教室自我调谐一下。因为你上课的权利，不能建立在剥夺其他全班同学正常上课的权利之上。学校要是能够接受你这种行为，也就没有必要办什么学校了。公民的合法权益，是以不侵犯他人权益为前提的。可是你的心理年龄严重滞后于你的生理年龄，说白了就是智力略显不足，老师通过委婉的借口，制止你的侵权行为，可你却领会不到。按照你的年龄，如果心理年龄与生理年龄一致的话，完全可以不必麻烦家长，你到教室门外调谐调谐，然后敲敲门回来上课。就这么简单点事，你却非要把家长请来解决。你看看全校那么多同学，谁因为这种小事麻烦家长？快点长大吧，象其他同学一样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让父母省点吧心！】

　　做人的工作，尤其是做世界观尚未完全形成的青少年的工作，从来简单不得。批评处罚学生，必须前有铺垫，后有善后。其实时下许多赶学生出课堂的做法，完全可以通过强化驾驭课堂的能力得以解决（参见笔者拙作《驾驭课堂的艺术》）。

　　长期将学生反复赶出课堂，不及时予以解决问题。难以厘清孩子学习成绩与之是否存在关联。如果家长追究起孩子学习成绩下降问题来，老师一般是难以拿出证据证明赶学生出课堂的必要性的。即便拿出证据，家长也有理由追究，为什么孩子课堂上反复出现不能正常上课的问题，学校不及时处理。学校就是教育孩子的地方，一出现问题就赶出去，那还谈什么教育。这话听起来，似乎强词夺理，可也并非无理取闹。因为社会舆论普遍不接受老师赶学生出课堂的做法。

　　尽管类似上述家长追究学校与老师责任的不会太多，可是一个老师职业生涯中遇到过一次这样的事，你职业精神就将受到难以复原的打击。甚至还会影响你以后的执教质量。人们天天防火，绝大多数人一辈子没有遇到过火灾，极少数一生也就遇到过一次火灾，可是谁敢说防火没有必要性。

　　“沟通”是教师必备的职业技能，不仅要能够与学生沟通，还要能够与家长沟通。如果沟通到位，这种师生矛盾绝大多数是完全可以妥善解决的。

　　换位想一想，如果你的孩子，经常被老师赶出课堂，无法正常接受教育你是什么心情。学生在课堂上出现需要被请出课堂的行为时，必须及时处理。处罚不是目的，请学生出课堂后，要及时与学生沟通，了解症结，开解学生的心理障碍。

　　青少年的年龄越低，自控力越弱。有些课堂上无法正常上课的孩子属于生理上的多动症。可是拒绝患这种疾病的孩子接受学校教育是没有法律依据的，所以强化驾驭课堂的能力，是减少驱逐学生出课堂次数的有效途径。赶学生出课堂有风险，除非必要，尽量慎用。

　　罚学生停课的弊端

　　之所以写此文，最主要的还是目前此类惩戒使用失度现象普遍存在。什么学生上课反复溜号，回答问题背离主流意识太远（被认为扰乱课堂的滑稽），没有完成前一日作业等并非原则问题都存在被赶出课堂的现象。而且，许多行此惩戒的老师还自我标榜或被赞誉为“负责任”。我们今天不谈这是不是想负责任，因为主观上的问题，他人无法界定。有的老师因此被家长追究责任，还委屈得了不得，认为自己认真负责得不到公正认同。因为看到太多这方面师生矛盾（或家校矛盾）的新闻，所以笔者曾经写过一篇《老师你并非完全无辜》的文章，可是多数同行不认同，甚至认为此文属于落井下石，同行相轻。就象最近民航部医院的杀医案一般，绝大多数的医学界同行，不敢触及此悲剧的社会根源，甚至还对触及此根源的观点无法接受，认为只要提到医院有什么责任，被害医生有什么责任，都是缺乏良知无情，甚至内心暗生遇到此类患者拒绝服务的念头，诅咒这样的患者没有人为其看病，让这种人自生自灭。

　　杀医案自然存在深刻的社会根源，可是医学界普遍存在的这种认识上的无知与愚昧，也是导致医患矛盾尖锐，杀医悲剧愈演愈烈的因素。这与教育界普遍存在的机械性执教如出一辙。我们今天谈教育，不谈医患矛盾，但是医院为门诊与住院部、手术医生配备专业的医患心理学医生非常必要，且非常紧迫。此事另文再叙。

　　教育工作有取向，但是没有公式可套用。同样的问题发生在不同的学生身上，处置方式也是千差万别的。将学生赶出教室是万不得已的惩戒，绝不能轻易使用。从业界的信息反馈与新闻反映，目前赶学生出课堂的现象导致的家校矛盾，绝大多数属于教师驾驭课堂的能力缺失所致（驾驭课堂的能力请参阅笔者拙作《驾驭课堂的艺术》）。

　　许多学生违犯课堂纪律，起初他（她）们只是业余“导弹（捣蛋）”选手，如果频频因此将他们赶出课堂，他们的学习很快就会与教学进度脱节，课堂上与课堂教学再也不存在思维关联，成为专业“导弹（捣蛋）”选手了。他（她）们以后全部精力都会用在与老师作对上。很多老师，总以为那些被赶出课堂的学生，都是些不学习的孩子，在课堂与不在课堂没有什么差别。笔者要提示持这种观点的教师，首先你不能每堂课都将这样的学生赶出课堂，因为你没有权力剥夺任何一个孩子受教育的权力。虽然业界同行最不愿意听这种观点，或许认为笔者没有遇到难教育的学生或难缠的家长，是站着说话嫌腰疼。可是持这种观点或经常使用这种惩戒的业界同仁，你们想没有想过如果因此被家长或社会追究责任，这些理由能被家长与社会接受吗？这种矛盾一出，整个社会舆情是会站在学校与老师一方，还是会站在家长一方？

　　课堂经常违犯纪律的学生并非都是不学习的孩子，有些这样的孩子是心理出现了问题。因为违犯课堂纪律被赶出课堂的学生，大多都是学习成绩不及格的孩子（同样的行为，老师对学习成绩好的孩子，容忍度会相对高许多），可是学习成绩不及格，不意为着他们就是不学习的，此类学生在最初被老师赶出课堂时，他们课堂上的思维还是与课堂教学存在关联的。减少此类学生对课堂教学影响的最佳途径，应该是保持强化这种“关联”。这会在心理上与生理上降低他（她）们捣乱课堂的主观意识。为什么说在生理上也能降低“捣乱意识”，因为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的大脑，一般同时只能存在一个兴奋灶①，一个新的兴奋灶的形成，对原有兴奋灶会产生抑制作用。所以，此类学生大脑中残存的与课堂教学的“关联（兴奋灶）”，就会时不时地抑制他（她）们大脑中形成新的捣乱课堂的兴奋灶。如果他们经常被赶出课堂，那么这种抑制捣乱课堂的“关联”就没了，捣乱课堂的“兴奋灶”的兴奋度就会剧增。所以，无论从自己教学工作需要的角度，还是从规避职业风险的角度，轻易将学生赶出课堂都是不明智的作法。

　　至于因为学生没有完成作业将学生赶出课堂，在走廊的窗台上补写作业的现象更是普遍存在。而且普遍被业界同仁们认为是属于当事老师负责任的做法。实际上此做法属于“黑瞎子掰苞米②”，久而久之，“掰苞米的愿望都会被极大的削弱。孩子们在走廊窗台上补前一天作业时，当天的课就听不到，即便补上前一天的作业（掰到一穗苞米），当天的课又落下了（一抬胳膊当天课“这穗苞米”便掉了），现实中这样的学生大多是不会主动将落下的课自己补上的。就是有课外班上的学生，也很难与学校的教学同步。反复被赶出课堂的次数多了，落的课就会越来越多，“掰一穗苞米（补一次作业）”已经无法提高学习成绩，满足老师与家长的期许，学习的债欠的多了，学生们也就弃学了。所以让学生停课补作业是非常愚蠢的作法，说白了就是缺少职业道德。即便不是主观上想因此迫使学生弃学离开学校，客观上也往往收到导致学生弃学的结果。

　　各位同仁，于公于私，都不要轻易使用赶学生出课堂的惩戒。惩戒的目的是想让学生知道错误，及时改正，跟上正常的学业进度。可事实上却收不到这种效果。千万不要再用这种风险度较高于公于私都弊大于利的作法伪装敬业了。教育不是万能的，可那是教育的结果，不是教育的程序。无论教育结果如此，该履行的教育程序还是必须履行的。弃学现象并不完全是教师的责任（教育教学单位超出极限额度③），可从职业道德的角度至少主观上不能有此念头。这也是职业道德的底线。

　　注释：

　　① 兴奋灶是人体发生条件反射时在大脑中所产生的神经兴奋点。是主导人行为的神经活动。

　　② 黑瞎子掰苞米：一个民间故事，据说黑瞎子（黑熊）经常到苞米地里偷苞米吃。它们从苞米杆上掰下一穗苞米，夹在腋下，然后再去掰下一穗，继续夹在腋下，可是一抬胳膊，前一穗苞米掉了，只夹住了刚刚掰的一穗，如此循环，最后只剩下一穗苞米。其实，黑瞎子的熊掌是无法掰苞米的，这只是一民间故事，因为黑瞎子体形笨拙，所以编出这种故事，用来形容黑瞎子的愚蠢。

　　③ 教育教学单位超出极限额度：每个老师课堂上关注学生数量的极限不能超出30人，如果达到30人老师都无法保证每堂课都能关注到每一个学生，但仍可隔堂关注。班主任老师管理学生，要做到关注到每一个学生的精神活动，及时干预，极限比30人还低。西方发达国家的基础教育阶段的学校，即便实行走班制，每个老师的教学教育对象也大多不会高于30人。可是在中国大陆国家规定的基础教育阶段的班额小学45人，初中50人，在城镇中小学稍稍好一点的学校绝大多数都在这个标准以上，六七十人的大班额是普遍存在的现象。私立校为了降低成本，大班额更是甚于公办重点校。这就决定即便老师使足了劲，也无法在这种班额下保证关注到每一个学生，客观上被忽视的学生的比例极高。这也是社会课外班现象屡禁不绝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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